2014年7月14日 星期一

李榮春與鍾理和的交誼

「文友通訊」介紹,鍾理和文學館內
1957年,鍾肇政集合李榮春、廖清秀、鍾理和、文心、施翠峰、陳火泉等台籍作家,發行一份油印性小型文學刊物,名為「文友通訊」,刊登成員已發表之作、評論其他作家作品的文章供其他成員評閱,及告知徵文訊息及成員間的動態。「文友通訊」的壽命很短,但是這群「文友通訊」的台籍作家卻在編輯、傳閱刊物的過程中,形成一股向心力,對照當時白色恐怖年代,政治肅殺、人人自危的情況,顯得突出、可貴。
「文友通訊」成員錄,鍾理和文學館內
「文友通訊」成員錄,鍾理和文學館內

「文友通訊」成員錄,鍾理和文學館內
「文友通訊」成員錄,鍾理和文學館內
鍾理和和李榮春的交誼,就從那時開始。兩人於1957-1960間留下5封書信,收錄於李榮春全集8《李榮春的文學世界》中。

鍾理和致李榮春信函,1957年】
榮春兄:
 請原諒我一直沒有問您的好,雖然如此但弟心中卻早已即懷著仰慕之情了。弟同情兄的處境,兄在初期《文友通訊》所透露的生活報告,使我長久感到難過,文人不遇自古已然,尤以像現在不正常的社會為甚,弟為兄一掬同情之淚。但是以後兄也許有機會知道,弟處境的惡劣比之於兄只有過之而無不及。弟不但要服微賤的工作,而且兄當記得我並不是健康的人。每日把最有用的精力耗費於微賤的工作上,給自己留下的卻只有疲倦和煩惱,而所得的報酬上不足果腹。我已有一年多不寫也幾乎不讀了,貧窮不足挫敗我的心,但是為了兩餐飯不能不放下自己的筆,卻使我傷心流淚,我羨慕那些能稱心如意地寫和讀的文友們。
 兄在寫作上、在年齡上都是老大哥就請用這老大哥心,愛護和可憐這位小弟吧,請時常給我來信。就此擱筆了,敬請大安。

【李榮春致鍾理和信函,195998日】
理和兄:
 這一年多來我在報上看到你逐漸地發揮輝煌的成就,我真為你覺得欣慰和驕傲。可是這一年多來我們都沒再通過音信。或許你已覺到與我友而失望,並感到後悔了吧。無論如何,接過了你的許多信,卻一直過了這許久都沒曾作答,我覺得我是太不知珍重寶貴的真摯的友愛了,自己也不免深疚不已。不過,能得像你這樣一個真摯的友愛,我直覺像是上帝賜給了我的那樣可喜!我怎會不感激而珍惜呢。
 然而,現在突然地給你這一信,或許更要給你覺得像奇蹟一般驚奇不置吧!不過,這裡我想告訴你一樁事情,那就是你,我所最摯愛的朋友,曾日夜在為我祈禱,為我期待的拙著──《飄》(現改為《海角歸人》)已在昨天的《公論報》副刊開始連載。我知道當你獲知這消息,定會歡欣鼓舞的!不過,這一年多來我實在太苦悶了,自己覺得沒有甚麼可安慰朋友,本來懶於寫信的我,也就更加懶於提筆了。請原諒吧!
 我記得有一次你曾告訴過我,你那裡是看不到《公論報》的,現在如何?假如情形還是一樣的話,我會想辦法寄給你,我知道你是會賜給我許多寶貴的意見和教正,祝你更輝煌之成就。
                    李榮春
(報館雜沓易失,我又未有固定居處,請暫勿來信。)

【李榮春致鍾理和信函,196015日】
理和兄:
一九六O年,來到了!
讓我謹祝你們安好和快樂!
並祝你這一年在文壇上更大的成就!
最後期望多多指教我!鞭策我!
《海角歸人》寄到第十五章,
請兄多多斧正為禱。
  榮春

【李榮春致鍾理和信函,19604月】
理和兄:
 在報上常拜讀大作,像看到你似的,使我感到欣慰!
 現在把《海角歸人》的剪報全部寄上,我覺得文字還很差,猶豫了好久,幾乎沒有勇氣繼續寄給你,當你看完了以後,或許要說,人物下落不明。是的,等我以後有機會發行單行本的時候,我希望在最後結束的地方,略為交代一下。
 至於所有缺點的地方,請你多多指教我,裨以後再有什麼寫作的時候,能有所改進!
 那天〈錢的故事〉是很動人的,我很期望你的身體能健康起來,你是給我覺得最光榮的朋友!
 肇政的長篇正在《聯合報》連載,我希望你那篇獲獎的〈小笠原農場〉也寄給《聯合報》,一定會給你連載的。我實在很對不起你了,對於像你這樣寶貴的友誼,連信都沒有寫給你,請你多多原諒我!

 196084日,鍾理和於病中修改中篇小說《雨》時,喀血而死。不知道李榮春的《海角歸人》,他是否讀完了?
 鍾理和死後,李榮春有感於生命的寶貴與短暫,寫下一篇文字:

運動、吃飯、睡眠,這是生存的三大要素,可是很多人都忽略了運動,卻以生命便像紙一樣脆弱,經不住風吹雨打。結果我只能匆匆地活上幾十年一生便告結束了,假如一個人既非天才,那就得全靠努力的精進,那末只是短短幾十年的學習與經驗的積聚,怎能夠充分發揮一個生命所具有的潛力,成就生命應有的願望?是的,生命是像紙一樣,但要把它鍛鍊成鋼,使經得水火的試煉,這就要運動,不論風雨我每天都要在這大自然中鍛鍊,運動也是創造活力,活力便是生命的泉源。天堂和靈魂那是不可知的,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自己有沒有靈魂存在,但生命是只有一次、生命一死便永不復生,雖說能活到一萬歲,歸結還是死,是的所有生命都是難免一死,地球也有毀滅的一天,但如果能活上一億年,我還是想再活下去,最好希望與天地的無窮長久同在,但這是辦不到的,但至少總要儘可能延長自己的生命,這是絕對辦得到的,要把生命握在自己手掌中,非到成就自己這一生必須實現的願望,直到對自己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感到在沒有遺憾,無論怎麼也不願死,絕對不能死。

生命比什麼都要緊,沒有生命什麼都辦不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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