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.沈秋蘭
沈陳藝女士,1937-2013。 |
母親教我的事情還很多,我在回省中一一的撿拾。
母親最後以身教諭,教我自由,脫掉、脫掉,脫掉世間的禮教、習俗,個個的束縛與障礙,直指世間一個老舊的驅體,疲累終至消失的歷程。
母親過後,對人生終極的問題,我不再害怕,母親教誨我,那是生命的進程,不需要感慨的,轉頭回看,走在我後頭的人,生生不息,如江如河奔騰不息,生命不斷的獲得接續,不斷的獲得展演與開闊。用這個角度看,生命是沒有悲愴的,是不需要悲愴的。
母親最後以身教諭,教我自由,脫掉、脫掉,脫掉世間的禮教、習俗,個個的束縛與障礙,直指世間一個老舊的驅體,疲累終至消失的歷程。
母親過後,對人生終極的問題,我不再害怕,母親教誨我,那是生命的進程,不需要感慨的,轉頭回看,走在我後頭的人,生生不息,如江如河奔騰不息,生命不斷的獲得接續,不斷的獲得展演與開闊。用這個角度看,生命是沒有悲愴的,是不需要悲愴的。
失去母親的第一個夜晚,竟完全無法入眠。這世界沒有什麼不同,什麼都還是如常運作,只是我失去了母親,這份憂傷,讓我完全無眠,幾乎一入夢就醒了過來。
陽台上,上回媽媽買來的香瓜,吃剩的果皮,還散發出香瓜甜甜的香氣,而買瓜來的母親,卻已經離開這個世間。
每每回想父親離世的那段時間,因為還有母親在,現今反而覺得那段時光是溫暖的,於是頻頻拿出那段時間的記憶來取暖。那段時間,哥哥們交付給我的任務就是陪伴母親。我全心全意的陪著母親,和母親一起作息,晨昏午睡,同床共眠。從那時候起,我和母親變得更相依為命,母親也把她自己交付予我,心靈上也更依附我了。
昨晚出門買一些東西,什麼都讓我觸景傷情。走經街上一家賣衣服的店舖,一股鬱悶就湧上心頭。母親來永和家裡玩的那天,天氣突然變熱,我們吃飽中餐,我和母親走進這家店舖,母親想買一件較薄的上衣。母親翻看了幾件衣服,老闆娘又熱心的幫母親推介幾件衣服,但母親沒有看到喜歡的,於是不到幾分鐘我們就走了出來。
星期四是母親的頭七(去世一個星期)。早上去郵局辦事回來,想去洗頭。我心裡想如果去那家我曾經帶母親去洗頭的家庭美容院,美容院的老闆娘可能會向我問起母親最近好嗎,到時我該怎麼回答好呢?我考慮了一下後,決定轉往中正路上不認識母親的美容院洗頭。
洗好頭髮,走出美容院,我心裡不由擔起憂來,頭髮會不會洗得太香了,被哥哥嫂嫂們聞到了,他們心裡會怎麼想?母親才剛去世不久,我就上美容院洗髮,在古代大概是大逆不道,於「禮」不容的事情了。母親離世,子女要去除一切娛樂與享樂之事,例如看電視、上臉書,去美容院洗髮,並接受按摩……等等的事。
但母親去世,比一年十個月前,父親離世,讓我對人往生這件事情,心態更為自由、開放。不知道是不是和母親特別親近的關係,知道母親不會在意或不高興,我這些「違反禮法」的各項行為。母親靈前的照片笑吟吟的,母親的嘴角微微的提起,眼神裡也隱藏著一種似小女孩般開心的笑意。母親的笑容,像是在應許我所有「不容於禮」的一切舉止行為。
母親反而要我以自由自在的心態,來看待他離世的這一件事情。記得父親去世時,經過一段時間,我還不忍心用筆寫出他「去世」的這兩個字。但母親教我自由,直接指出生命的真相,讓我理解對應。
母親以身教諭,直指一個世間老去的身體消失的過程,來教諭他的四個子女。那是生命的進程,沒有悲傷感慨,當我們回頭一看,後面的人群接踵而至,生生不息。如果以這個角度來看,生命沒有悲愴,反而是如江如河,不斷的獲得接續,然後不間斷的展演下去。
於是盡情的脫掉那些虛偽的形式,脫掉世間的禮教習俗,脫掉人間(喪禮產業)製訂的繁文褥節,脫掉個個的束縛與障礙。然後真實的去面對自己失去母親的情緒與感受。
母親走在我的前頭,一直不斷的教導著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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